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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所述”大樹下單車店”,修車所需材料需自行購買 

文章所述「大樹下單車店」,修車所需材料需自行購買。

湖水上升的維多利亞湖已剝奪週圍店家的生計,但也成為免費的露天洗車場 

湖水上升的維多利亞湖已剝奪週圍店家的生計,但也成為免費的露天洗車場。

用膳記錄紙,我的名字以國籍”Taiwan”取代 

用膳記錄紙,我的名字以國籍「Taiwan」取代。

孤兒之家的創辦人 

孤兒之家的創辦人。

 

  

  先回頭討論我的旅伴:單車中國小強。

  好心的Mary從索馬利蘭幫我把單車隨公車帶進衣索比亞,除了神奇的放在廂型公車車頂貨架還會爆胎外,不知怎麼的,運送途中變速出了包-21段單車變成15段,後變少了最輕的兩段與最重的一段,騎在衣索比亞與肯亞崎嶇的地形格外吃力。不論怎樣調整,消失的變速就是不肯出現。由衣索比亞走來修單車行不難找到,但是難以找到除了換胎補胎處理精細問題的單車行,路邊許多想幫我解決變速問題順便賺取服務費的人們,只可惜他們似乎沒看過變速單車,看到變速單車比看到iphone還興奮。一路向南,不聽話的後變速從衣索比亞不甘願的陪伴,到了肯亞基蘇木-肯亞西南方濱臨維多利亞湖小有名氣的觀光小鎮,變速則直接死給我看。後變速線莫名斷裂,沒有後變速,通勤車弱化成淑女車更換變速線並不困難,但是後變速並不會因為更換變速線而變得靈敏眼前漫漫長路,該認真解決問題了。大鎮基蘇木(Kisumu)就在眼前,應該能夠找到專業的修車行,可是該從何找起呢。

  當騎著有前避震變速車,穿著乾淨整潔的有領T-shirt與牛仔褲的阿宏(化名)伸出援手時,我彷彿親見天使下凡沿路騎來,小孩身穿大人衣,女人的衣服隨便剪剪補補似乎才是標準專著一位衣著正式的大約20歲年輕男性,似乎代表幸運在向我招手而他騎著變速車,代表他對專業車行有門路,應該能解決如芒刺在背的變速問題

  阿宏先邀我到他們家參觀走近有電子保全的大門,隱約看見大門內住宅的氣派。進入大門,雖然住宅外觀有些斑駁,但是「非茅草」的建築材料,兩層高的別墅年輕人莫非身世不凡當我幻想癱在沙發上,餐桌擺滿美食,主人為了慰勞我的辛勞,放一桶浴缸的熱水供我享用時住宅的門口跑出了一個小孩,接下來又跑出一個小孩……。

  單車旅行,旅行為主,單車為輔。但很多事件是由單車觸發,換了交通工具會有不同的故事,這次觸發了一間孤兒之家,也是肯亞之行最難忘的日子。Mom是這群孤兒對創辦人,也是照顧他們生活起居的偉大英籍女士的敬呼。今天抵達孤兒之家已是傍晚,修車行已歇息,在住民的同意下約翰以電話通知mom我的不請自來,mom也熱心的在電話中接受我的暫居,這是打工換宿的第一次實踐這裡家事分工細密,除了白喝白吃白住,沒有我插手的空間,但若是我把預計住旅館兩日花的1000肯亞先令(約新台幣400)拿給mom,換取借宿兩天,雖然只是一筆小錢,但是應該有些助益。今天晚上mom不在家,我請住民年紀最大,管家之一的阿宏(化名)代為轉交兩天房租1000先令,一旁的住民見到1000先令,興奮的提議把錢拿去酒吧玩樂,轉頭一看,衣櫃的底層置物櫃塞滿了酒瓶。但是,這裡是肯亞,飲酒,甚至酗酒,已成為很多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於是,我把想說的話吞回去,淡淡的說,我該休息了。

 

第一天

  「修車後,我可以帶你走走。」阿宏牽著紅色變速車,對於出外踏青他顯得十分興奮和肯亞路上的單車一樣,他的變速單車血統純正,標準的中國製造 擁有前避震與21段變速並使用定格式變速把手,讓我的單車相形失色。據他所述,這台車大約合新台幣6千元,對我們並不昂貴,但對他肯定是不小的開銷。跟在他後面穿梭孤兒之家所在的基蘇木市郊,附近是高級住宅區,擁有豪華洋房與摩登花園,人們悠閒的遛狗逗貓,蒔花植草,我在肯亞還是仙境?

  修車的一波三折馬上拉我回現實,以天為棚,以地為席,待修單車零亂的倚木而息修車店唯一裝潢是幾張木椅與身旁的大榕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樹下修單車店」,但非唯一一次,這在馬拉威更加普遍。我們也常在台灣看到「鐵皮屋修汽車行」,修車何必大費周章裝潢店面,但是樹下修車行的簡陋不僅於此,除了供補胎用的廢棄內胎與維修工具,樹下無任何零件,以淑女車為主的單車市場,單車多做為代步工具非交通工具,爆胎是唯一會遇到的問題,敘述完單車的問題,師傅開立藥方後,我和阿宏得到五金行購買修車需要的材料(以我的單車情況需要購買變速線與變把),這裡沒有「門前藥局」,師傅開藥,病人與家屬上山採藥,採不到藥,砍些木材做棺材,就那麼簡單。

  我再度尾隨阿宏穿梭大街小巷進入基蘇木市中心,這次在我周遭的是標準的肯亞小鎮場景:攤販排列在道路兩側,沒有騎樓,大陽傘是他們的店面,道路上的主要車輛除了四人座小客車,還有野狼摩托車與已在衣索比亞詳細介紹的廂型公車,這些車輛見怪不怪的缺乏秩序,爭先恐後,而行人在車陣中見縫插針。除了小吃店與雜貨店,街上最常見的店家為手機行與網咖,肯亞網路雖普及,但仍未完成遍及家戶的最後一哩旅程。

  我們幾乎逛遍的鎮上所有的五金行才尋得通勤車的變速線與變把。回到修車行,師傅的手藝比想像中的精湛,沒幾下就換好變速線並把變速調整的服服貼貼,回程路上,,阿宏提了第一個願望:我的車變速有點不順,等下順便調整。我試騎一下, 阿宏的單車變速沒有大問題,只是有些遲鈍。只不過車從遠方騎來,不亦修乎?多花錢事小,但解決他的一個小問題,卻解決我一個月的大麻煩,中風的變速再度生龍活虎此交易豈不划算?

  單車修畢已近正午,我們前往維多利亞湖畔,這是地球最大的淡水湖,也是包含肯亞西部、烏干達西部,與坦尚尼亞西北部等周圍國家地區重要的水源與觀光地區,尤其烏干達國土邊界近半比鄰維多利亞湖,為該國帶來龐大的觀光收入。但是汙染為這個湖泊的生態絕了後,尼羅河鱸魚是維多利亞湖的優勢種,也是在汙染下僅存的少數魚種之一,近代湖畔居民已有「捉大魚,放小魚」的保育概念。而烏干達政府更是嚴格規定可供販賣魚類的最小尺寸,但是消失的生態已一去不回。另一方面,湖水持續上昇則是判了周遭店家死刑。「以前人們喜歡在湖畔用餐,欣賞綺麗湖光」, 阿宏說。當湖水上升,從用餐者的足踝爬上膝蓋,淺則揭,深則厲已不足為策,關門歇業方能趨吉避凶。而木造建築易腐壞的設計加重了湖水上升的衝擊,而日益減少的魚獲更是對湖畔店家的經營環境雪上加霜。目前 湖裡的魚不便宜,曾經的優勢種尼羅河鱸魚一條也要約新台幣250元,與台灣相比可謂價格不斐。

  「我們吃魚吧」,阿宏興高采烈的領我進入一間餐廳,選了一條與他心理契合、生理契合、胃裡也契合的大魚。買單時見我略為遲疑,說了「我沒帶錢包」這句話我在肯亞多次聽到的話。這和台灣的「我認識老闆」與「難得見面」用意相仿,都有婉轉指定飯局其中一方買單之意。即使知道我不喜歡一條完整的大魚出現在餐桌上,阿宏仍向他的阿拉丁許下第二個願望。城市導覽結束後,吉布地的導遊向我要酒,衣索比亞小孩要白麵包或銅板,這次是要一條魚,我又變的偉大,向天空灑下金幣,許諾眾人的希望。

 

第二天

  每間孤兒之家背後都有胼手胝足的故事,不屬於任何宗教團體是這間孤兒之家特別的原因之一。mom是這群孤兒對創辦人的稱呼。她來自英國,而行善的起點為烏干達,在內戰烽火中輾轉至肯亞,目前管理兩棟座立於基蘇木的孤兒之家,分為男女而居。萬事起頭難,慈善機構的起點往往來自無名小卒心中渺小的行善種子,那時經費窘迫,物資拮据,但當行善的循環被啟動,住民擁有未來後,他們的未來也會點亮機構的明天。以孤兒之家為例,成年的住民離家工作後,也會回饋為他們開啟希望的地方,但是基蘇木高漲的房價與房租,與名聲打響後與日漸增的住民,讓mom逐漸難以為繼。另一方面,人的慾望無窮,而欲望帶來無止盡的預算需求,孤兒院的小孩難以要求塑膠玩具,但是電腦網路設備也增加不少開銷,這是與阿宏的朋友,同住在孤兒之家的阿明代替阿宏許下的第三個願望-一台電腦。同樣的,為了保護當事人不公布真正姓名。對我來說,我了解孤兒之家的電腦設備在預算拮据下有充足的理由汰舊換新,而根據阿明的說法,缺乏最新的電腦設備宣告他的矽谷夢提早出局,但對阿拉丁來說,一台電腦是否超過他的年代與能力。另一方面,阿宏並不贊同阿明的願望,夾雜許多閒語中, 阿宏認為最後一個願望應該有更好的出路。

  前天我並沒有見到忙碌的mom,只聽到阿宏用手機向mom告知我這位不速之客,年長有工作經驗的阿宏是半個管家,我昨天也在大家的面前恭敬的交給他住宿費,請他向mom代為轉交。等了兩天,今天與mom的會晤讓我十分珍惜,晚上我們分享分屬我們的故事,她年事已高,健康也每況愈下,落葉終得歸根,一向在背後支持她的家人也不捨她在風燭之年還得奔波辛勞,那孤兒之家誰來管理呢?「他們還是感恩,但是社會的進步讓他們要求更多。」mom感嘆的說。「算了,別提了,明天你去超市買麵條,我為你準備義大利麵吧,冰箱還有上次用剩的肉醬,我自己做的喔。」mom為遠道而來準備簡單但厚重的心意,「你的1000先令我不能收下,我知道你需要這筆錢。」我微笑並回應說:「那我幫他們準備早餐吧。」思考許久,她答應我的渺小回報。

 

第三天

  吃了半個月的肯亞,孤兒之家的飲食相較之下似乎過於簡單,晚餐多以樹薯粉製成的ugali為主食,搭配魚乾、豆泥與蔬菜,早餐更是只有液體的maize(請參見相關文章),並不足以果腹。「以食換宿」是我的靈光一現,除了為我的不請自來帶來實質的回饋,也為我這幾天的停留得到良好的補充,把自己養肥肥好應付未來的旅程。有限的預算下,我只能為這接近30張口帶來簡單的英式早餐,包含土司、奶油、果醬、牛奶,與雞蛋等,簡單的食材,隆重的心意。

  餐畢,我到基蘇木市中心閒晃。市中心的大公園是維多利亞湖岸外的另一景點,但是公園缺乏特色,反倒像是擺滿小攤販的市集,,而維多利亞湖畔缺乏建樹,湖泊對岸烏干達的高樓層建築物更是讓基蘇木顯得殘破。才第三天,我就對這裡的無趣感到厭倦,日復一日的向前總帶來疲憊,矛盾的是,佇留數日後,望著無垠的地平線,遠方的未知事物又帶來前進的力量。

  傍晚 阿宏再度領我到鄰近的複合式購物中心,除了超級市場與精品店,該購物中心並設有電影院與DVD租借影城,相較於昨日的優哉,今天身負兩項任務:購買義大利麵條,完成不重要的第一項任務後,我向打算再次租借DVD的約翰說:「你知道嗎,昨天晚上7點多一群小孩向我「募資」參加學校的文化節活動(cultural program),他們並拿手機簡訊向我佐證,我雖然看不懂你們的語言Swahili,但我大概可以看得出來文化節的舉辦時間在晚上10點。」

「昨天阿明提議購買電腦時我就警告你了,不要太相信他們的話,他們不是第一天就向你募資啤酒嗎?」

「我知道,哪有學校的活動舉辦在晚上10點,想學電腦有很多管道,不一定非得自己擁有一台。」

「阿宏笑了一下,似乎滿意我的機警,並開始討論今晚的娛樂節目是哪支影片。」

「可是,我用預算不足婉拒文化節的請求時,他們跟我說:mom不打算收你房租,你可以把那筆錢拿來支持我們的文化節。」

語畢, 阿宏放回DVD,收回他的錢包,裡面還有昨天以1000先令支付2片DVD租借後的找零。昨天想去「文化節」的住民在聽到我未收到mom退回的1000先令,與晚上大家圍在電腦旁邊看影片時,我請阿宏轉交的1000先令房租的留向—被阿宏「回收再利用」,已在全孤兒院內公然若揭,但我不打算諄諄教誨,也不向追問阿宏拿了這筆錢只是貪心的想中飽私囊還是另有高明的用途。不待阿宏回應,我向他說:「這筆錢本來就是給你們的,若你沒有別的想法,買些網路流量包和多買一些雞蛋牛奶當之後的早餐吧。」肯亞的家用撥接網路雖也有包月吃到飽的繳費方式,但價格昂貴,一般家戶並不使用。買多少用多少是較普遍的付費方式,街角的雜貨店多有販賣網路流量刮刮卡,撥接連結網路後,輸入卡上的資料後,即可在該卡提示的時間限制內(約3~7日)使用卡片標明的網路流量,不同時間限制與流量價格不同,但並不昂貴。相較而言,購買並維持電腦設備是較大的負擔,因此網咖仍在肯亞流行,沒有麥當勞與肯德基等速食店,網咖也成為青年學子討論課業的好地方。略為思考,阿宏答應了我的要求,我想這也是那時對雙方處境最佳的圓場。

 

第四天與之後

  每天晚餐,孤兒之家住民兼管家瑪莉貼心的寫下每個人的姓名,並把用過膳的住民劃除,以便於了解住民的用餐情形。他們無法記清楚我的姓名,只記得我來自台灣於是那幾天,瑪莉的用膳記錄紙上出現了一位叫台灣的不速之客。我從未預期會在這裡住那麼多天,也從沒預期斷掉的變速線為我的肯亞之旅帶來難忘的漣漪,小時候我們常在作文簿寫下「看到這些身處逆境的朋友,我們更應發奮圖強」,長大後,漸漸了解每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後面都有不同的故事與需求,不只有純真與感激。但是,不論第一第二天的邀酒作樂、鮮魚饗宴,還是1000先令不幸的在阿宏的口袋迷蹤,似乎不曾改變我對這個曾經為家的洋房的感情。我想他們的請求就像我一開始踏入這裡的原因:單車的問題,周遭資源的有限,我得抓緊任何可能的希望,這是本能,無關是非。

第四天與之後

  每天晚餐,孤兒之家住民兼管家瑪莉貼心的寫下每個人的姓名,並把用過膳的住民劃除,以便於了解住民的用餐情形。他們無法記清楚我的姓名,只記得我來自台灣於是那幾天,瑪莉的用膳記錄紙上出現了一位叫台灣的不速之客。我從未預期會在這裡住那麼多天,也從沒預期斷掉的變速線為我的肯亞之旅帶來難忘的漣漪,小時候我們常在作文簿寫下「看到這些身處逆境的朋友,我們更應發奮圖強」,長大後,漸漸了解每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後面都有不同的故事與需求,不只有純真與感激。但是,不論第一第二天的邀酒作樂、鮮魚饗宴,還是1000先令不幸的在阿宏的口袋迷蹤,似乎不曾改變我對這個曾經為家的洋房的感情。我想他們的請求就像我一開始踏入這裡的原因:單車的問題,周遭資源的有限,我得抓緊任何可能的希望,這是本能,無關是非。

  雖然有時我會堅持國籍,如同許多旅行者般,但這似乎只是來自於對住民自決的信念,如同生活在北美大陸的新住民,留著祖先的血液同時,選擇建立自己的國家。這四天我真的對身為台灣人感到驕傲,對於從小處事泰然的身家教育感到光榮,更重要的是,這使我們的友誼延續至今並偶爾聯繫,雖然他們仍把我當阿拉丁神燈,希望來自經濟穩健台灣的朋友能提供他們工作機會。我在旅行的路途上也多次被周遭的居民要求提供工作,對於這些要求,有時候我會盡力說明中國和台灣的不同—包含台灣無法如同中國般在非洲呼風喚雨,雖然他們的反應也多和我遇到的其他的非洲居民(甚至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一般,重視兩國經濟實力的差距,而非民主法治的根基;而有時候我會指著我的通勤車說:「世界上多數人努力的活著,不論他來自哪個國家。並非所有旅行方式都是少數人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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